人们在观看相同的图片时会知觉到不同的东西，很大程度是受到所处文化的影响。

　　你第一眼看到的是鸭子还是兔子?网上的解释是女人看到兔子男人看到鸭子，另一种更靠谱的解释是，这取决于你所在的文化的阅读方向。

　　如果你的阅读习惯是从左往右，就更容易第一眼看到鸭子，如果是从右往左(比如阿拉伯人和台湾人)，就容易看到兔子。其实这些就是认知上的差异，也可以用文化差异来解释吧……

　　文明共存进入“新轴心时代”

　　1922年，罗素写过一篇题为《中西文明比较》的文章，其中有这样一段：

　　“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过去已经多次证明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里程碑，希腊学习埃及，罗马借鉴希腊，阿拉伯参照罗马帝国。”

　　不同文化之间由于文化引起冲突总是暂时的，相互吸收与融合则是主要的。

　　就这样的历史观看，我认为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理论肯定是片面的。他认为文化将是截然分隔人类和引起冲突的主要原因。

　　诚然，现实中例如巴以冲突、科索沃冲突，甚至伊拉克战争都包含文化冲突的因素。但这些文化冲突表象的背后仍是“政治经济”在起着决定性作用。

　　世界主流文化之间现在并没有因为文明（文化）的不同而引起冲突，例中印之间，中俄之间，甚至中欧之间，都在相当长的一个阶段并没有什么严重冲突。

　　这说明更大层面上，文明之间确实可以做到古代中国所称的“和而不同”，相互并存。

　　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先了解一下当前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曾经提出“轴心时代”的观念。

　　他认为，轴心期潜力的苏醒和对轴心期潜力的回忆或曰复兴，总是提供了精神动力。例如，欧洲的文艺复兴就是把目光投向其文化的源头古希腊，使欧洲文明重新燃起火焰，而对世界产生重大影响。

　　中国的宋明理学是在受到印度佛教文化冲击后，再次回到先秦的孔孟，而把中国本土哲学提高到一个新水平。

　　而今天的情况多少有些类似，二战后，原殖民地的民族文化大多得以复兴，一些东方国家的领导人和学者为了强调自身文化的特性，提出以群体为中心的“亚洲价值”以区别西方的以个体为中心的所谓“世界价值”，等等。

　　甚至亨廷顿也认识到“非西方文明一般正在重新肯定自己的文化价值”。

　　此外，与过去在相互孤立的环境下，相互独立发展不同，当今进入了信息时代，由于经济全球化，科技一体化，信息网络的发展，把世界连成一片，“轴心时代”不再是各自独立发展的，而是在矛盾、冲突和互相影响、互相吸收中发展。

　　从“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果从另外一个文化系统看，也就是说从“他者”看，也许会更全面地认识此种文化的特点。

　　从这个角度看，当今世界多种文化的发展，复兴很可能是对二千多年前的轴心时代的又一次新的飞跃。

　　今天重新思考文明的交流，我们或许可以回溯历史，儒家曾倡导“和为贵”为基础的“和而不同”。而后来无论是哈贝马斯的“正义”和“团结”原则，或者是伽达默尔的“广义对话论”，都要以承认“和而不同”原则为前提。

　　只有承认不同文化传统的民族和国家通过对话可以和谐相处，不同文化传统的民族与国家才能获得平等的权利和义务。

　　所以“文明的冲突”论并不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前景，而“文明的共存”才应是人类社会的出路，“和而不同”更是人类社会必须争取的目标。

　　共存或冲突：米勒与亨廷顿的对话

　　美国学者亨廷顿和德国学者米勒从“文明冲突”和“文明共存”的不同视角考察当今世界的大趋势，提出了文明分析的世界框架，引起了世界范围的讨论、关注和反思。

　　亨廷顿将文明看作塑造社会和心理环境的决定性因素，文明将决定未来冲突爆发的地缘政治结构。

　　而米勒作为一位极具权威的批评家，不仅针锋相对地反驳了亨氏文明敌对论的全球观，而且向我们警示，简单地渲染或者接受这种片面的世界观或敌对论是极其危险的。

　　他明确指出：不是文化的对抗，而是文化的共存与对话；国际社会必须更多地尝试进行合作，而不是简单地对抗；国际关系的复杂性、多样性不仅应该保持，而且应善加利用。只有对各种文化表现出宽容，全球的和平共存才可能实现。

　　虽然国际现实政治的发展似乎证明了亨廷顿理论的某种预见性，但哈拉尔德·米勒的理论仍然具有现实价值。

　　作者介绍

　　汤一介（1927年2月16日－2014年9月9日），男，1927年2月16日生于天津，原籍湖北省黄梅县，1951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是中国当代著名哲学家、国学大师、哲学史家、哲学教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