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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孔子的“诗礼传家”

来源:中国孔子网作者:宋冬梅 2019-09-02 09:34

  中国传统社会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家国同构社会。在传统农业社会里,家庭是基本的生产单位,又是社会的基本组织细胞,是连接个人与社会、个人与国家的枢纽。对于每个人来说,家庭是人生教育的第一课堂。家庭教育涉及千家万户乃至关系整个民族的基础国民教育,这则话题在历史上被称为家训。家训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是一份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家训,又称祖训、庭训、家风、家诫、门风等,是指一个家庭或家族繁衍生息过程中世代积累的较为稳定的道德风尚、行为习惯以及为人处世的生活作风。“整齐门内,提撕子孙”(颜之推《颜氏家训·序致》),“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等等,是中国传统家风的基本写照。儒家讲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目标就是从最基本的修身、齐家开始的。孔子作为儒家文化的创始人,他以“诗礼传家”的教子故事开启了孔氏家族的“庭训”家风,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趋庭承训 诗礼传家

  孔子教育儿子孔鲤的故事见于《论语·季氏》: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这里记载的是孔子的学生陈亢与孔鲤的一则对话,道出了孔鲤在家庭中所受的以“学诗学礼”为主要内容的教育。孔子为什么要求孔鲤“学诗学礼”呢?《诗》指《诗经》,由孔子编定而成,在他看来,“《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诗》记载了我国西周初年至春秋时期的政治、军事、文化以及世态人情、民俗风习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有着重要的社会作用,当时无论是外交谈判还是社交场合,引《诗》蔚为风气。礼是指当时社会的礼仪规范,不学礼,就不懂得如何为人处世。所以,孔子讲的“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是在提醒和教育儿子,要将读书与做人、治学与修身有机地结合起来。这也是自孔子“诗礼传家”开始而形成的中国传统家训的突出特色,是一个人要立足社会、充实人生、完善人格、成就事业所必需的文化根基。

  《史记·孔子世家》载:“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孔子对儿子的早逝很悲痛,于是把培养家庭接班人的希望寄托在了孙子身上。孔子的孙子名伋,字子思。子思亲受祖父的教育引导。《孔丛子·记问》记载了孔子与孙子的一段对话:

  夫子闲居,喟然而叹。子思再拜,请曰:“意子孙不修,将忝祖乎?羡尧舜之道,恨不及乎?”夫子曰:“尔孺子,安知吾志?”子思对曰:“伋于进膳,亟闻夫子之教。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是谓不肖。伋每思之,所以大恐而不懈也。”夫子忻然笑曰:“然乎!吾无忧矣。世不废业,其克昌乎!”

  子思从小聪慧,小小年纪能够理解爷爷喟然叹息的心思。孔子从孙子身上看到了世业克昌的希望,进而欣然无忧。子思经过祖父的培养教育,从小就树立了接续家学的志向。祖父去世后,他又在孔子族人和门人的教诲下,学习文理常识,体悟儒学之道,继承发展了孔子的中庸思想。子思一生授徒,致力于著述,晚年相鲁,受到鲁穆公尊礼。现存《礼记》中的《中庸》《表记》《坊记》《缁衣》,相传为他所作,宣传阐发了孔子的思想。战国时期的孟子继承发展了子思的思想,形成了儒家学派中的思孟学派。子思不忘“庭训”,“诗礼传家”的家风首先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郁郁生机。他直接以“先人之训“为教,具体要求其学《诗》《书》《礼》《乐》。《孔丛子·杂训》载曰:

  子上杂所习,请于子思。孔白,字子上,子思之子也,杂者,诸子百家。子思曰:“先人有训焉:学必由圣,所以致其材也;厉必由砥,所以致其刃也。故夫子之教,必始于《诗》《书》而终于《礼》《乐》,杂说不与焉。又何请?”

  “诗礼泽长庭有训,粥饘风古鼎留铭。”孔门家族世代读书循礼,“诗礼传家”的“庭训”故事一代代讲下来,成为子子孙孙信守不变的家训。

秉承庭训 世业克昌

  从家训史上来看,孔子的“诗礼传家”只是出现在先秦古籍文献中的一些对话片段,虽然没有系统的理论,但是这些故事生动地再现了孔子教子教孙的事实,为后世孔氏家族的教子齐家树立了可循的家风。

  孔氏家族世代秉承先祖“庭训”,崇儒重道,好礼尚德,切记读书明理。北宋开始世袭的衍圣公颁布族规家训时明确昭告族人:“祖训宗规,朝夕教训子孙,务要读书明理,显亲扬名,勿得入于流俗,甘为人下。”(曲阜师范学院历史系编辑:《曲阜孔府档案史料选编》)

  水有源,木有本;源深者流长,本盛者木茂。历史上,孔氏后裔信守祖训,报本情殷,或自设家学,或收徒设教,或执经游学,或登科筮仕,不论是散处四方的,还是居住本土的,都能以读书为要,勤勉不懈,成为传承中国文化的一支有生力量。

  继孔子之后,孔氏家族人才辈出。历史上,载入史册的有思想家子思,经学家孔安国、孔颖达、孔继涵、孔继汾、孔广森、孔广林,文学家孔融、孔稚圭、孔文仲、孔武仲、孔平仲、孔尚任,医学家孔伯华,著名的官宦孔光、孔奋、孔巢父、孔纬、孔戣、孔道辅、孔毓珣等。据《孔子故里著述考》统计,从孔子到二十世纪初,孔氏家族有著述者约三百人,著述近千种,涉及文学、史学、经学、音韵、训诂、数学、医学、天文、地理、音乐、戏剧、美术等诸多学科,尤以经学最为发达。其中,西汉孔安国训解了《古文尚书》《古文论语》《古文孝经》等,对汉代古文经学的兴起功绩卓著;晋代孔衍著有《春秋时国语》《春秋后国语》《汉尚书》《汉春秋》《后汉尚书》《后汉春秋》《后魏尚书》《后魏春秋》《汉魏春秋》《公羊集解》等;唐代孔颖达遍注群经,奉命主持编定《五经正义》,兼容百氏,融合南北,集魏晋南北朝以来经学之大成,是对中国经学具有整合之功的经学家。清代孔广森一生博览群经,曾问学于著名经学家戴震、姚鼐,其“经史训故,沈览妙解,兼及六书九数,靡不贯通”(《清代朴学大师列传·孔广森》),著《春秋公羊通义》《大戴礼记补注》《诗声类》《礼学卮言》《经学卮言》等,在文学和数学方面也造诣颇深。

书香齐鲁 民风归厚

  孔子的“诗礼传家”不仅在孔门族人中传承,而且影响到整个齐鲁大地的文化底蕴的形成。春秋时期的中国是由奴隶制社会向封建制社会转变的社会大变革时期。与之相对应的是服务于旧体制的“学在官府”的教育机制逐渐衰落,而适应于新的政治、经济要求的教育组织形式——私学应运兴起,出现了“天子失官,学在四夷”(《左传·昭公十七年》)的现象。春秋时期的私学,以孔子所办的规模最大,成就最高,时间最长,影响最为深远。他打破了“学在官府”的壁垒,倡导“有教无类”(《论语·卫灵公》)的教育主张,即受教育者不分贵贱、贫富、贤愚等都有机会接受教育。这一主张扩大了受教育者的对象和范围,孔子在招收学生时表示“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论语·述而》),他杏坛设教,弟子三千,出身各异,品类不齐,各色人物都有,杰出者有七十二人。

  孔子的子孙趋庭受业,多有开坛设学的例子。其孙子思首先继承祖业,一生授徒,著书立说;第十四世孙孔子立以诗书教于阙里,弟子数百人;第十九世孙孔宙官至泰山都尉,墓碑刻有门生42人、弟子10人、门童1人的姓名和籍贯,他们来自约20个郡国,分布在今山东、河南、河北、江苏、安徽等地;第二十世孙孔长彦、孔季彦兄弟相勉,传承家学,门徒数百人,时人称颂曰:“鲁国孔氏好读经,兄弟讲诵皆可听。学士来者有声名,不过孔氏哪得成。”

  历史上,“周礼尽在鲁矣”的说法也说明了春秋时期的鲁国保存周礼和受周礼熏陶的特殊性。宋代词人苏东坡的诗赞“至今齐鲁遗风在,十万人家尽读书”,也说明了孔子“诗礼传家”对齐鲁大地的文化影响力。文明之乡、礼仪之邦的齐鲁大地人杰地灵,受孔门家训文化熏陶的“曾子杀猪”“孟母教子”等成功的教子故事,历代被称为美谈。

  “曾子杀彘”的故事载于《韩非子·外储说》,其文曰:

  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随之而泣。其母曰:“女还,顾返为女杀彘”。妻适市来,曾子欲捕彘杀之。妻止之曰:“特与婴儿戏耳”。曾子曰:“婴儿非与戏也,婴儿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学者也,听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之欺也。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也”。遂烹彘也。

  曾参是孔门高足,有《孝经》《大学》著称于世,他品德高尚、诚实坦白,在家庭教育中自觉地继承了孔门“诗礼传家”的家风。这则故事充分说明了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和严肃性,特别是要求父母作为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必须随时随地做孩子的表率,身体力行,言行一致,表里如一,使孩子在耳濡目染中受到熏陶。

  “孟母断机”的教子故事见于刘向的《烈女传·母仪·邹孟轲母》:

  孟子之少也,既学而归,孟母方绩,问曰:“学何所至矣?”孟子曰:“自若也。”孟母以刀断其织。孟子惧而问其故。孟母曰:“子之废学,若吾断斯织也。夫君子学以立名,问则广知。是以居则安宁,动则远害。今而废之,是不免于厮役,而无以离于祸患也。何以异于织绩而食,中道废而不为,宁能衣其夫子,而长不乏粮食哉!女则废其所食,男则堕于修德,不为窃盗,则为虏役矣。”孟子惧,旦夕勤学不息,师事子思,遂成天下之名儒。

  孟子学业有成,后与孔子齐名,历史上素有“孔孟之道”的说法。他辅佐国君,极力推行“仁政”,多次游学稷下学宫,成为战国时期“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的私学大师,极受齐王的尊崇。

  从孔子“诗礼传家”的佳话,到“曾子杀猪”“孟母教子”故事,受孔子家风熏陶的齐鲁大地,形成了教子成才、整齐家风的敦厚风俗,每每可与“久入兰室而不闻其香”的道理相媲美。如今,在曲阜孔子故里悬挂于圣府门上清代纪晓岚题写的那幅“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的对联,在经历了岁月的无数斗转星移之后,依然在向世人述说着圣人之家那些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文章道德同天并老的故事。

返本开新 再树家风

  孔子“诗礼传家”的佳话是我国历史上众多教子齐家故事的典型范例。其中蕴含的知识教育、道德教育的经验以及适时施教的方法,至今仍然是我们民族传统家训中的精华部分。

  历史上,除了孔氏家族之外,帝王之家、官宦门第、豪门贵族等无不重视家训家风。即使在平常百姓家,只要有着耕读常识和关心孩子成长的家庭,也十分珍视家风。这种传统与孔门一样不仅仅着眼于眼前的儿女,更着眼于世代子孙的培养。广而大之,家风的培养与传承不仅仅是一个家庭教育的问题,而且是关系国民文化根基培养的大问题。在浩瀚的家训文化中,从汉高祖的《手敕太子文》唐太宗的《帝范》康熙帝的《庭训格言》到《钱氏家训》《颜氏家训》《朱子家训》等都是家训文化中的经典,家训的熏陶在励志、劝学、诲戒、明德诸方面为后代的健康成长传递了正能量,产生了不可替代的积极作用。

  今天,随着时代的发展,作为社会细胞的家庭,其结构发生了相应变化,独生子女家庭的比例占百分之九十以上。独生子女家庭为孩子成长提供的物质生活条件十分优越,但四二一的家庭结构导致家庭教育中出现了诸如养而不教、过分溺爱、漫无目标、不守家风等问题;孩子身上则表现出自私懒惰、厌学偏执、心理脆弱、缺少合作意识、缺乏责任感等现象。这些迫在眉睫的教育问题,若不及时纠正、解决,势必会影响后代自身的发展,影响家文化的传承,更有甚者会影响国家人才发展的大问题。但是,当今喧嚣的时代和功利的氛围,大多的人们都在拼命迈着为求名、求利、求富贵的脚步,匆匆忙忙,有多少人会停下来关注古老家训中的智慧?又有多少人会体会“富贵苟求终近祸,汝曹切勿坠家风”的真谛?孩子出现问题了,家风家教出现问题了,我们不得不总结富裕之后的精神遗失。所以,我们今天重提家风建设有着积极的现实意义,这是传统“家文化”的历史回归,是对我们祖先历史智慧的自觉与重建。

  当下的家风建设问题,一方面是关系后代培养与家庭道德建设的问题。2014年春节期间,央视播出的关于家风的系列报道,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共鸣和好评。中宣部部长刘奇葆在2014年2月18日召开的全国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提出,要将家风教育作为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的重要任务。他说,家风是一种无言的教育,润物无声地影响孩子的心灵。家长们都希望孩子健康成长,但有的家长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抓家风教育是一个很好的途径。并强调,这个题目要继续做下去,通过征文、访谈等多种形式,往深里走一走,让每个家庭都做起来。要引导广大家长树立良好家风,注重自身修养,注意行为举止,传承家庭美德,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为孩子健康成长营造良好家庭环境。在这次会议上,教育部副部长刘利民也指出,要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另一方面,家风建设是关系社会政风和民族道德风尚的大问题。唐代张九龄在《千秋金鉴录》中讲:“治国之道,实由家治也。”家风连着党风,当前的党风廉政建设也呼唤着传统家风的回归。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党校2011年秋季学期开学典礼上的讲话中倡导,领导干部要读点历史。他说:“历史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形成、发展及其盛衰兴亡的真实记录,是前人的‘百科全书’,即前人各种知识、经验和智慧的总汇。”(《人民日报》2011年9月2日)“中国历史蕴涵着十分丰富的治国理政的历史经验和宝贵的思想文化遗产,其中包含着许多涉及对国家、社会、民族及个人的成与败、兴与衰、安与危、正与邪、荣与辱、义与利、廉与贪等等方面的经验与教训。”(同上)现在社会上的贪污受贿、吸毒淫乱、道德沦丧等现象的出现,且莫说违法乱纪者置党纪国法于不顾,就是历史清白的家风又从何体现呢?因而,家风家教的重要性,正如清初魏象枢所言的:“一家之教化,即朝廷之教化也。教化既行,在家则光前裕后,在国则端本澄源。十年之后,清官良吏,君子善人,皆从此中出,将见人才日盛,世世共襄太平矣。”

  历史的经验已证明,重视家文化就是重视国文化。《易经》云:“童蒙养正,圣功也。”在每个家庭,如果孩子从童蒙时期就给予良好的家风教育,就是一种神圣的功业。又如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中所说:“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总之,在今天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过程中我们应清醒地回望传统,将古老家训中知识教育、道德教育的内容,以及实施家训的途径与方法系统梳理,认真研究,借古鉴今,重树新时代的家训家风,为建设新型的家庭伦理道德服务,增加幸福生活的砝码。 

编辑:赵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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