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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当年是如何就业的

2009-02-11 10:05:00  作者:蔡德贵  来源:齐鲁晚报

       

 

       

                ▲青 年时代的季羡林
  
    如今,大学毕业生就业成为大难题,很多毕业生在难就业的形势面前举手无措,忧愁犯难。其实就业难不自今日始。谁能想到,75年前的清华大学毕业生季羡林也曾面临就业难的窘况。了解这位清华高材生解决这一难题的做法,或许会对今天的大学毕业生们有所启发。
   我们现在很难设想,如今的学术大家季羡林75年前从清华大学毕业的时候,当时的大学毕业生居然会有毕业即失业的窘况。而季羡林是怎么解决这一问题的呢?他是先就业,然后伺机调整自己的专业,这种做法对当今即将毕业的学子没准可以起到参考作用。
   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严酷现实,何去何从?问题非常严峻地摆在了初尝人生艰辛的季羡林面前
   大概在1933年下半年,季羡林就经常忧虑毕业之后的去处,在《清华园日记》中,他多次写道:要不择手段去抢一只饭碗。1934年夏天,季羡林在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德文专修科毕业,成绩是4年全优。他对清华充满感激。但是,横亘在23岁的天之骄子面前的是两大难题:其一,正当季羡林大学毕业之时,在济南黄河河务局当小职员的叔父正好失业,一家人的生活没有着落,家庭经济实际上已经破了产,贫窘之状可想而知了。其二,当时大学毕业生就业并不容易,尤其是人文社会科学受到歧视,找工作就更难。
   出路有没有呢?当然有,那就是找靠山和出国。
   季羡林出生于济南的小户人家,没有什么大官的社会关系。他也并没有像他的清华同学那样,去找南京国民政府的要员们。他吹拍乏术,只有等待命运的安排。
   而当时要想出国,无非走两条路:一条是私费,一条是官费。前者只有富商、大贾、高官、显宦的子女才能办到。后者又有两种:一种是全国性的官费,比如留英庚款、留美庚款之类;一种是各省举办的。二者都要经过考试。这两种官费名额都极少,只有一两个。在芸芸学子中,走这条路,比骆驼钻针眼还要困难。这种官费提供的钱相当多,可以在国外过十分舒适的生活,往往令人羡煞。
   季羡林当然也患了“留学热”,而且他自认其严重程度决不亚于别人。以季羡林的家境,私费留学,他连想都没有想过,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我这个癞蛤蟆压根儿不想吃天鹅肉,我还没有糊涂到那个程度”。而官费留学,更是不可能,因为当时只选理工科学生,社会科学受到歧视,出国留学是希望甚微的。只得四处奔走去找工作。但找工作又碰了钉子,他陷于极端痛苦之中。快到秋天了,而饭碗还没有拿到手,如何向家人交代呢?季羡林形容自己的心情说:总而言之,我大学一毕业,立刻就倒了霉,留学无望,饭碗难抢;临渊羡鱼,有网难结;穷途痛苦,无地自容。
   正在无路可走之时,一个意外的机会来了。山东省立济南高中(也就是季羡林高中三年级的母校)的校长宋还吾先生托人邀请季羡林回母校教国文。这对于季羡林来说,真好像是大旱之年遇到了甘露,使他绝处逢生。原来,季羡林在大学期间写的散文,有一些发表在颇有权威性的报刊上,在全国已经有了点名气。在母校老师们的眼中,凭这几篇散文就足以把他当成作家。而当时的逻辑很简单,既然是作家,自然能教国文。而季羡林心里可直打鼓,他要教国文,就要把学的莎士比亚、歌德,换成屈原、李白和杜甫,一时间换得过来吗?既然饭碗还没有拿到手,也就只有横下一条心了:你敢请我,我就敢去!
   季羡林应宋还吾校长之邀,回到济南母校山东省立济南高中,走马上任,开始了初为人师的生活
   到济南高中教书,季羡林考虑最多的就是“面子”问题,因为当时中学生颇有“架”教师的风气。所谓“架”,就是把不称职的老师赶走,他自己上小学时就干过这种事,现在轮到自己当教师了,自己会不会也被“架”?对于这种“面子”,季羡林在1995年的一篇文章中写道:中国知识分子也是极难对付的家伙。他们的感情特别细腻、锐敏、脆弱、隐晦。他们学富五车,胸罗万象。他们有时吹嘘想“通古今之变,究天人之际”,气魄贯长虹,浩气盈宇宙;有时却又为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小事而长吁短叹,甚至轻生,“自绝于人民”。关键问题,依我看,就是中国特有的“国粹”——面子问题。“面子”这个词儿,外国文没法翻译,可见是中国独有的。俗话里的许多话都与此有关,比如“丢脸”、“真不要脸”、“赏脸”,如此等等。“脸”者,面子也。中国知识分子是中国国粹“面子”的主要卫道士。
   为了饭碗,也只好让面子退居二线了。他当时的想法是:我反正是瘸子掉在井里,捞起来也是坐。
   山东省立济南高中是当时全山东唯一的一所高级中学,师资队伍实力雄厚,工资待遇也很高。国文教师的待遇更是优渥,每个月可以挣到160块大洋,是大学助教的一倍,折合今天的人民币,至少可以合三千多元。当时大学教授的薪金是320块大洋。
   原来只是以为由于几篇散文出了名才被邀去济南高中教国文的。但进了学校之后,才知道个中原因并不是这么简单。
   从其他教师的谈话中,季羡林才了解到,原来是校长宋还吾想把本校的毕业生组织起来,好在“对敌斗争”中助他一臂之力。
   当时山东中学界抢夺饭碗的搏斗是异常激烈的。常常是一换校长,一大批教员也就被撤换。一个校长身边都有一个行政班子,教务长,总务长,训育主任,会计,等等,一应俱全,好像是一个内阁。在外围还有一个教员队伍。这些人都是与校长共进退的。这时的山东中学教育界有两大派系:北大派与师大派。两者勾心斗角,争夺地盘。宋校长是北大派的头领,与当时的教育厅长何思源是菏泽六中和北京大学的同学,私交颇深。有人说,如果宋校长再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与何在国外也是同学,则他的地位会更上一层楼,不止是校长,而是教育厅的科长了。
   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之下,季羡林进了济南高中的大门。他深知自己能吃几碗干饭,所以进校时,心虚是在所难免的。他如履薄冰地走上了济南高中的讲台,拿起了国文课的教鞭。
   真讲起课来,才感到问题的复杂。济南高中共有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四个班。英文教师满了员,用现在的话说叫“超编”。国文教师已有三个,人手略嫌不足,因此季羡林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教国文。分工自然是一个教师教三个班,三个老教师都是科班出身,季羡林还记得其中的两个,一位是山东籍的资深国文教员冉性伯,一位是江西籍的童经立,另外一个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了。据季羡林当时的学生杨翼骧回忆,那另外一个应该是作家李何林,他后来成为南开大学的著名教授。他们教国文成了老油子,根本用不着备课,可三位老教师每人挑去同一个年级中的三个班,剩下的一、二、三年级的各一个班,便留给初出茅庐的季羡林了。
   没有办法,季羡林只好放“单飞”,随时都要冒险。怕学生“架”自己,要保住知识分子的“面子”,季羡林日夜抱着一部《辞源》,加紧备课。课文中有的典故在《辞源》里查不到,有时急得半夜还绕着宿舍彷徨。
   屋前的木槿花正盛开着,枝叶繁茂,花朵鲜艳,不时地,有阵阵暗香破窗而入。整个宇宙都静了下来,而他自己却心急如焚,一点也宁静不下来。季羡林感到,自己仿佛为人所遗弃,真想到什么地方去大哭上一场。只是顾到男子汉的“面子”,他才没有这么做。
   对于季羡林这样一个刚从西洋文学系毕业的年轻大学毕业生来说,教国文怎么会应对自如呢?
   幸好,季羡林在这段时间里,还继续写散文。有一篇寄给郑振铎先生,他当时在上海主编《文学》,立即刊登了。而且郑先生还写信来,说他正在编一个丛书,要把季羡林的散文编成一个集子,在这丛书里出版。只是时间太紧,集子没有编成。此外,他还在一家大报上主编一个文学副刊,可以为学生刊登一点好文章。这样一来,季羡林自然在学生中很有威信,且对学生极有吸引力,再加上他年龄与学生相仿,也没有什么架子,不摆什么“师道尊严”,把学生当成自己的伙伴,因此,与学生的关系相处得很好。
   在季羡林教过的学生中,杨翼骧是佼佼者。他1932年入济南高中学习,国文老师李何林、季羡林等都曾给予他多方面的教育。他的文学才气在中学时已表现出来。1936年高中毕业后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后来长期在南开大学任教授。
   另外一个是著名的301医院的医学权威牟善初教授,他1936年毕业于济南高中,1943年毕业于南京前中央大学医学院。解放后晋升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一级教授、总后勤部专家组成员。
   他俩之外,有个年龄不大但是聪明可爱的吴传文,则经常和季羡林一起打乒乓球。哪怕季羡林正在忙着备课或者写文章,只要吴传文一来,就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去学校游艺室打乒乓球,经常打起来就乐而忘返。
   但是,宋还吾校长邀请季羡林来这个学校,绝非仅是为了教教国文,还要让他当他的“客军”,助一臂之力。可惜季羡林没学会这方面的本事:我立刻想到自己的饭碗,也想学习他们一下。但是,却来了问题:买礼物,准备酒席,都不是极困难的事情。可是,怎样送给人家呢?怎样请人家呢?如果只说:“这是礼物,我要送给你。”或者:“我要请您吃饭。”虽然也难免心跳脸红,但我自问还干得了。可是,这显然是不行的,事情并没有这样简单,一定还要耍一些花样。这就是我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了。我在自己屋里,再三考虑,甚至自我表演,暗诵台词。最后,我只有承认,我在这方面缺少天才,只好作罢。我仿佛看到自己手里的饭碗已经有点飘动。我真想到什么地方去哭上一场。
   没有办法,季羡林在这种复杂的人事关系中,只有保持沉默和安静。
   在济南高中教国文,季羡林亲眼看到,教师握在手中的那只饭碗,随时都有飘飘欲飞的危险
   春天早过,夏天又来。这正是中学教员最紧张的时候。在教员休息室里,经常听到一些窃窃私语:“拿到了没有?”不用说拿到什么,大家都了解,这指的是下学期的聘书。有的神色自若,微笑不答。这都是有办法的人,与校长关系密切,或者属于校长的基本队伍。只要校长在,他们决不会丢掉饭碗。有的就神色仓皇,举止失措。这样的人没有靠山,饭碗掌握在别人手里,命定是一年一度紧张。
   夏天的济南高中,校园里的景色更美了。木槿花还在开着紫红或白色的花,已经长满了绿油油、卵形而三裂的大叶子。玫瑰花也开得正旺,一丛一丛的,煞是好看。池塘里的水浮莲,也开出黄色的小花,倒卵状楔形叶片,昂立在水面上,长而悬垂的根须清晰可见。正可谓“小园香径独徘徊”,是颇有诗意的漫步之时。但上中学时便有“诗人”之称的季羡林,这时却一点诗意都没有,甚至身边优美的园景都不再引起他的注意。他的耳边,似乎只有一个声音:“拿到了没有?”他觉得,大地茫茫,却唯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突然,一个意外的消息从母校清华大学传来:文学院院长冯友兰教授同德国洽谈,促成清华大学与德国的大学建立了交换留学生制度,与德国学术交换处签订了一份合同:双方交换研究生,路费、制装费本人负担,食宿费相互由对方负担。德国留学生在中国每月三十块大洋,中国留学生在德国120马克。条件对双方来说都不理想,三十块大洋约等于今天人民币600元。德国120马克也只能勉强支付食宿费用,而官费德国留学生每月有800马克,那就比较富足了。季羡林抓住了这次机会,虽然只有120马克,但是毕竟实现了自己的出国梦……
  
 
 

编辑:王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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