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经济学研究的命题提出以来，系统性研究正在加速丰富和深化，学科、理论、话语三大体系建设同步推进。从已经形成的理论共识看，作为强调经世致用的新兴学科，人文经济学的“出场”有着时代的必然性。从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总体布局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伴随着对“到底发展什么样的经济”才符合新时代总体发展目标这一价值立场的思考。山东承担“走在前，挑大梁”时代使命，有必要加快推动人文经济高质量发展，探索形成人文经济发展的山东模式。

把握人文经济学的内涵

人文经济学是中国经济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一次必要且重大的原创理论探索。笔者以为，人文经济学包括以下三个重要特点。

注重问题导向。按照高质量发展的标准和要求，不能停留在“文化的经济化”和“经济的文化化”的表象，也不能把人文经济简单理解为文化与经济叠加式的互促互融，这无法真正回答为什么要研究人文经济学、要发展人文经济这一基本问题。从发展全局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要求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从发展阶段看，内外部环境复杂不确定，需要人文精神支撑的战略定力。从发展布局看，地区差异动态变化，需要通过不同的策略选择达到殊途同归。

注重目标导向，人文经济学是更强调经济发展终极目标的经济学。发展人文经济的路径选择，关键在于将“人文”视为价值核心，使经济发展保持应有的温度。人文经济学的实质在于经济的人文转向与文化的人文跨越。中国的人文经济学，植根于“第二个结合”，立足于新发展阶段，以个体的人的全面发展和全体人民的共同福祉为价值目标，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价值基础，体现最广大人民的集体意志。

注重系统思维，人文经济学强调人文理念的协调发展。人文经济所强调的人文，是蕴藏在优秀文化中的人文基因，它能在经济社会活动中源源不断地释放创造力。它是从优秀文化中淬炼出的发展动能与向善的价值追求，是文化实现质的飞跃的成果。以系统思维看人文经济学，意味着人文经济学不能只是作为经济学的一个分支，而是要强调人文与经济对一般意义上的经济学科的超越。把人文经济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为经济发展注入科学理念，也为文化发展提供价值指引。在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主题的总体布局下，揭示文化与经济相互塑造的底层逻辑，构建发展新形态，也就为重新理解文化发展和经济发展提供了人文的新视角。

人文经济具有鲜明的时代性，具有动态的地域性，具有发展的非线性，具有包容的开放性。深化人文经济学研究，核心是把“人文”作为一种以价值观念为核心的精神体系，使经济的目的性通过价值取向保持应有的温度。“文化的经济化”和“经济的文化化”是表象，人文经济学的实质应该在于经济的人文转向和文化的人文跨越。而且不同于西方经济学的人文转向，人文经济学在中国的提出，是中国新时代所处的发展新阶段，基于“第二个结合”的人文转向。

山东具有发展人文经济的基础

山东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经济实践，展现出鲜明的人文经济学特质。山东不仅是儒家文化的发源地，更是我国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区域之一。从古代的齐鲁大地孕育出的儒商精神，到现代山东在产业结构调整与升级中的独特路径，再到山东城市所展现出的开放包容与务实创新的气质，山东的人文经济特质在历史与现实的交织中不断演变与发展。

山东具有文化大省的三个向度。一是文化资源大省。区域文化经过历史积淀，构成丰富多样而又气质独特的资源禀赋，形成文化资源的存量优势。作为中华文明重要起源地和儒家文化发源地，山东以“一山一水一圣人”“诸子百家半山东”为主脉，发展演化出齐鲁文化这一区域文化范型，支撑起山东的“文化大省”形象。二是文化发展强省。由“大”到“强”，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是文化强省的两个主要表征。山东在深耕齐鲁人文沃土中讲好中华文明故事，进一步传承保护好红色基因，推动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共同繁荣。三是人文经济强省。人文经济学研究命题的提出，是基于对文化和经济协调发展成功实践的敏锐洞察，为文化大省和文化强省提供了进阶指引。独特的文化张力和文化韧性赋予山东经济发展新动能，滋生经济创新主体，山东文化与经济协同共生、价值共创，将塑造出山东人文经济强省发展新形态。

近年来，山东在实践维度不断推动人文经济发展。山东2023年启动“齐鲁文化基因解码利用工程”，以山东省艺术研究院等11家单位为试点，以点带面，构建齐鲁文化基因数据库，开展“文化基因”的数字化、版权化、商标化，推动齐鲁文化资源的资产化、价值化。一是全面推广基因标注标准与相关规范，并根据各地特色动态扩充内容，构建全域覆盖的数据体系。二是深度挖掘地域文化资源，全面梳理儒家、黄河、运河、海洋等文化脉络，形成省市县三级文化基因资源清单。三是推动解码成果与文旅产业、数字经济深度融合，开发沉浸式文旅项目、数字演艺、数字藏品等数字化产品，通过版权交易、授权合作等模式，实现文化资源价值转化。

推动山东人文经济发展的路径

探索文化“两创”的人文路径。运用人文经济学的理念方法，将人文取向作为文化“两创”的主要原则，有助于明确方向、深化实践。以人文为标准，从传统文化资源中提取具有转化潜力的人文基因，尤其关注历史上文化与经济交互影响深远的部分。齐文化中的重商传统便是一例，亟待系统挖掘、现代性阐释与创造性转化，使其成为新时代发展的思想财富。要以人文为标准，萃取曾被忽视甚至质疑的文化基因，予以理性甄别与价值重估。推进文化“两创”，前提是以人文内涵重新审视“优秀”的判别标准。优秀传统文化本身具有时代性。新时代的“优秀”标准，应立足于人民福祉，具备高质量转化的基本条件，扬弃之间，必须锚定新时代文化发展的终极目标，契合现实条件，融合最新要素，遵循客观规律。

重塑文化传播的人文表达。数智媒介已经重塑传播生态，爆发出革命性的传播效应。人文作为新传播理念，人文要素作为新传播要素，可以打破所有大众传播形成的刻板印象。山东在传统文化传播中，已形成“好客山东”这一代表性标识。它从旅游品牌逐渐成长为地域文化符号，但在话语建构与内涵塑造上，仍缺乏应有的文化自觉，亟待从齐鲁文化资源中萃取人文基因进行重塑。重塑文化传播的人文表达，需要进行系统的人文反思。从传播环境角度，要讲求“人文质量”，提升设施与服务精细化水平；从传播反馈角度，要讲求“人文温度”，把握热情而不失分寸的待客边界；从传播行为角度，要讲求“人文风度”，以文化自觉涵养山东人形象。齐鲁大地上诸子百家中工匠精神的人文志趣，灿若星辰的历代文人雅士的人文遗存，都是重塑地域人文气质的鲜活资源。

营造文化发展的人文空间。文化空间的提升需要人文理念和人文标准。山东的公共文化设施覆盖较为完善，图书馆、博物馆、文化馆等构成基础服务网络；文化市场体系持续完善，新场景、新业态不断涌现。然而，一些大型文旅综合体、古城古镇项目成功率不高、盘活困难，也成为文化高质量发展的现实瓶颈。以济南为例，可依托泺文路－青年东路－舜耕路构建省会城市文化中轴线，串联历史风物、自然风貌与现代文化设施，向北呼应黄河文化，向南衔接泰山文化，形成贯通南北、辐射东西的城市人文主轴，以此为人文载体，充分释放沿线重要文化机构高质量、高密度的文化资源要素，打通城市文脉，涵养城市人文品质。乡村文化空间同样需要人文再造。

加快数智技术的人文应用。数智技术不仅是工具革命，更是文化生产与传播的范式变革。数据要素X和人工智能+，强化了数字经济、数字社会的人文属性，催生“数字人文经济”新形态。人工智能的内容生成，虚拟空间的沉浸体验，数智技术应用于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与呈现，重构学术研究与文化生产的逻辑；数智技术打破时空限制，使文物活起来，使历史可触摸，极大地丰富了文化体验方式，拓展了文化消费边界。在新技术快速渗透生活生产的过程中，“以文化人”正在悄然转化为以人的需求为主导的人文模式。山东在推动文化全要素数智化转化和全流程数智化转型过程中，要进一步强化人文理念，加快数字人文场景创新与规模化应用，形成多元一体协调发展的人文高地，创建以人文经济为底色的高质量发展山东模式。

（作者系山东省艺术研究院院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