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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山青年说 | 何昭旭:从“在野”气质出发:书院的复兴思考

2025-11-10 16:00:24 来源:中国孔子网

编者按:2025年9月9日,尼山世界儒学中心(中国孔子基金会秘书处)举办首期“青年学术沙龙”。此次活动,青年学者们围绕“书院的历史功能与活化利用”这一主题展开了一场深度且极具启发性的学术探讨,从多元维度、多个层面,对书院的历史功能展开细致剖析,深入挖掘其背后所蕴含的文化精髓与精神价值。现将在此次沙龙中涌现的精彩观点整理摘编,以飨广大读者。

首先我也大体说一下个人和书院的“缘分”,其实也谈不上有多深的“缘分”,只是算是一个浅薄的“擦身而过”。前面李阳兄介绍了济南我们身边的书院,讲得很好,其中他谈到了泺源书院,我对这个书院也是比较熟悉的。大家知道泺源书院其实就是山大的前身,1901年袁世凯奏请光绪皇帝创办山东大学堂,所依托的就是这个泺源书院。我在读博的时候跟随导师王育济教授作了几个文化产业领域的课题,当时就想到能不能在山大重建泺源书院,为此还曾收集了不少相关的资料,甚至还写了个策划方案,试图说服学校去做这件事情,不过显而易见事情终究没有做成。不管怎样,这也算一项缘分吧。

下面我再谈谈个人对书院的一些认识。其实这个内容前面各位都谈到了,甚至可以说已经谈得很全面了,我这里再呼应一下,重点谈一谈个人的片面性的认识。

我对书院有个模糊的印象,就是总感觉书院有一种“在野”的气质,这里所说的“在野”是个宽泛的概念,它当然包含政治学“在野”的意涵,就是说它不是官方的,不是体制内的;另一方面也是哲学的“在野”,是说它具有一种自发性,用个意象化的表达,就像春天来了,花花草草自然的勃勃生起那样,这是书院给我的印象。

当然我们都知道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所书院是唐玄宗办的丽正书院,当然毫无疑问他是官方的,后代有很多书院也都是官方主办的,甚至到了清代几乎都是官办的,这些都是事实。但我为什么对书院有这种“在野”的印象呢?我想大概有两个原因吧。

一是书院是要讲经传道的。这个讲经传道的传统来自孔夫子,孔子当年在杏坛讲学就有典型的“在野”性质,“官学下移,私学兴起”就是这个意思。在野讲学有个好处,条条框框没有那么多,讲授的内容比较自由,讲授的形式也比较活泼。这里要说到中国文化的开放性特点,它的开发性体现在诸多方面,其中最关键性的一条就是它的最高概念体——“道”或者“天”或者“帝”——对于天下的每个人都是开放的,“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道不远人”,都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说,普通的老百姓都可以通过个人的修习而上达“天道”、领受“天道”,而达成自我的完满,而这就是一个非常个体化的事情,赵永和书记为己塾中的“为己”也是这个意思。当然并不是说官方不能讲经传道,而是说在古代那样一个时代,官方的讲经传道往往会变异为体制的规训,本来是一件好事情,一旦官方或权力介入进来,就会变成僵化的教条。

二是因为我对书院在历史上的遭遇有个观察,我发现书院往往不大受政治强权人物的待见,比如宋代的王安石,明代的张居正、魏忠贤,他们都不喜欢书院,到了清朝那就不用说了,干脆完全取缔了民间书院,全部改为官办。这就和前面盛宇兄讲的呼应起来了,他说书院有抨击时政的舆论监督功能。书院为什么为有这个功能呢?还是和它的“在野”性有关,读书人在书院接受儒家教育,一方面他修身养性,上达“天道”,另一方面他要试图治国平天下,关心时政。看到社会上、政治上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他当然要发表意见,不但要发表意见,而且还往往很激烈,有种百折不回的精神,因为他觉得“天道在我”,东汉末年的太学生、明朝末年的东林党都有点这个意思。

我把书院的性质界定为“在野”是什么意思呢?其实我想表达的观点是:在当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两创”的大背景下,想要促进书院的复兴,应该更多地调动民间的力量来做这个事情。我们民间有很多像赵永和书记这样有情怀的人,他们对弘扬传统文化有着宗教徒一般的执着,他们是这场文化复兴大潮中的主力军。我甚至乐观地认为我们每个中国人可能都多多少少有这种热忱,比如我,前面讲到,就曾经想到了重建泺源书院这个事情,实际上在此之前我完全不了解书院,对书院的历史、功能、运作模式等等完全不了解,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做这个事情,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文化基因”在起作用吧。

当然,恢复书院传统并不容易,首先碰到的一个问题就是经费问题,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最核心的问题。

在古代经费问题不是问题,因为书院的运作成功的嵌入到整个社会机器的运作之中,它是运作科举考试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组件。然而在今天,书院不再占据这个生态位,这个生态位完全被学校体系取代了。那么书院如何才能寻得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呢?我们先来看看今天的书院的主要分布领域:首先是传统文化研习,这也是目前民间书院主要布局的领域,主要吸引对传统文化有情怀的家长送孩子来学习了解传统文化,就是兴趣班性质。第二种高校成立的书院,最典型的是湖南大学的岳麓书院。第三种是旅游行业,依托古代书院留下来的古建筑资源,靠收门票来维持运营,这种其实只是套了个书院的外壳,是死的,不是活的。总体来看,这三种形式都有其问题,前一种只能算是惨淡经营而已,后两种其实主要靠政府财政来勉力维持,可能也不是大家理想中的书院。

除了上面这些,我觉得还有一些值得探索、值得讨论的领域,做好这些书院的复兴可能会有所突破:比如祈福。目前这个生态位主要被佛教占据了,道家也有,但是少,佛教占领了这个生态位当然就用香火钱来弘扬佛教了,所以我们看到佛门的香火很旺盛。儒家不讲“有求必应”,客观上没有这个先天优势,但儒家也有自己的优势,就是与中国本土信仰关系密切,例如中国传统的“老天爷”信仰、“祖宗”信仰,这里是不是可以和结合起来探索一下呢?我觉得未尝不可。再比如修心。众所周知,我们当代人被无处不在的数字文化产品所“奴役”,生产、生活,乃至娱乐都大大的“异化”了,精神焦虑问题普遍存在。人们其实是希望找到一个场所来安顿心灵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禅修班了,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跑到西藏去净化心灵了。书院是不是可以在这个领域有所作为呢?我觉得肯定可以,这方面我认为儒家的工夫论体系将来可能会大有作为。

总而言之,书院自古以来都是弘扬儒家文化的一个重要道场,既然是道场就要按照道场的逻辑来,这方面佛教、基督教其实有很多做法很高明,复兴书院要向他们学习。

作者系尼山世界儒学中心(中国孔子基金会秘书处)学术研究与文献期刊部科研人员

【编辑:张晓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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