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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丛子》的真伪与价值

2016-10-27 17:03:00  作者:王钧林  来源:中国孔子网

  三、《孔丛子》的珍贵价值

  《孔丛子》一书在儒家文献中,一向不受重视,不仅研究者少,而且连其许多有价值的材料都不被引用。实际上,《孔丛子》具有多方面的价值,如文献价值、史料价值和思想价值等。以下着重介绍《孔丛子》20篇与《连丛子》2篇的史料价值和思想价值。至于《小尔雅》的价值,黄怀信教授已有充分的论述,此不赘述。

  首先,作为一部类似于“孔家杂记”的书,它提供了许多有关孔子世家的珍贵史料。李学勤先生认为,《孔子家语》和《孔丛子》是汉魏间孔子家学的两部重要文献。比较而言,《孔子家语》重点是记述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事迹,《孔丛子》却是重点记述孔子后世子孙的言行事迹。所以,从孔子家学的传承和孔子世家的角度来看,《孔丛子》的价值大于《孔子家语》。孔子以后,从三世孙孔伋到九世孙孔鲋,数代闻人的若干言行事迹,全凭《孔丛子》的记述而为后人所知。《连丛子》不仅记述了汉代孔氏的谱系、家学、名人的情况,还记载了孔子家族的一个特殊的继承制度:孔子八世孙子顺生有三个儿子,长子和次子享有孔氏继承权,却又有分别:长子一系继承殷统,次子一系继承祀孔权。小子一系无继承权,却因为军功而封侯(见《连丛子》上《叙书》)。孔氏家族的特殊继承制,以往鲜为人知,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这与《孔丛子》长期被视为伪书有关系。其实,《叙书》的记载应该是真实可靠的。孔子家族的这一特殊继承制,无疑是宗法社会继承制的一个罕见的样本,值得认真研究。

  同样应该引起注意的是,孔子世系的计算问题。从《连丛子》的记载可知,在汉代,孔子世系的计算不是从孔子开始,而是从孔子的父亲叔梁纥开始算起。孔子世家的第一代祖先是谁,似乎仅仅关系到孔子世系的排列问题,其实,问题不止如此。如果与宗法制联系起来考察,一个家族的血缘谱系,不仅与该家族划分大宗、小宗有联系,也与该家族内的亲亲、尊尊直接相关。按照宗法制划分大宗、小宗的规定,汉代孔子世家以叔梁纥为始祖,则从叔梁纥往下传至五世,由于“亲亲之义,五世而尽”,必须从第五世的嫡子中选择嫡次子另立小宗。此小宗再传至五世,又别立小宗。如此类推,就会形成一个大宗与若干小宗对列、若干小宗必须共同拥戴大宗的格局。在这个格局中,大宗永远尊叔梁纥为始祖,从叔梁纥开始,一代一代实行嫡长子继承制。由此不难明白:为什么孔子八世孙子顺的长子继承殷统,次子主持祀孔事宜,原因就在于汉代的孔子世家尊叔梁纥为始祖。尊叔梁纥为始祖,并以叔梁纥代表殷统,说明孔子临死前叹息“予,始殷人也”(《史记.孔子世家》),为其后世子孙念念不忘。后来,孔子世家改奉孔子为始祖,由衍圣公的长子为大宗继承人,次子主持子思祭祀事务。

  司马迁为孔子作传,不置于“列传”,而是升格为“世家”。看看《孔丛子》记述的孔子以后几位子孙的言行事迹,再看看司马迁亲自到孔子故里考察,“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可知,孔子以后,孔子子孙十分珍惜作为圣人之后的光荣,恪守先祖教诲,修德讲学,世代不替,形成了良好的传之久远的家学、家风,如第17篇《执节》所记赵王对孔谦说:“从古及今,载德流声,未有若先生之家者也”。正因为如此,孔子后世,人才辈出,成为名副其实的世家。

  其次,《孔丛子》具有重要的思想价值。《孔丛子》在宣扬、阐发孔子思想方面,做了两方面的努力:一是经由孔子子孙而不断重温孔子的教导,二是书中有不少关于孔子子孙如何不忘本,如何为人处事,如何修德讲学的内容,向人们展示了圣人之后的风范和情操。至于在儒家思想的创新和发展方面,似乎没有特别过人之处,但是,仍然有闪光之点。比如,第6篇《杂训》记子思与悬子讨论禅让与革命的问题,子思提出了一个观点:“夫受禅于人者则袭其统,受命于天者则革之”。这是说,经由禅让而和平获得政权者,应该承袭其前任的传统;因为天命转移,经由暴力而夺得政权者,应该革故鼎新,改正朔,易服色,与民更新。禅让与革命,是古代政权更替的两种方式。禅让是和平的,革命是暴力的。为什么“受禅于人者则袭其统”?这是因为禅让是选贤与能的最高表现,是政权在贤能与贤能之间的和平交接。在禅让中,一代又一代贤能开创的事业,自然能够传承下去。为什么“受命于天者则革之”?这是因为在天命转移的过程中,上一个政权贪污腐化,丧失民心,天命不再保佑这个政权;起而代之者实行仁政,与旧政权决裂,没有继承关系,所以必须改造旧社会,革除旧制度,塑造新社会,展现新气象。

  再如第21篇《答问》记陈胜与孔鲋讨论文献记载的可信度问题,表现了一种可贵的怀疑精神。陈胜读《国语》,认为《国语》记载骊姬夜里向晋献公哭进谗言的事不可信,理由是“人之夫妇夜处幽室之中,莫能知其私焉。虽黔首犹然,况国君乎?”显然,陈胜的质疑有理、有力,表现了他不盲从、不迷信的理性精神,与孟子所说的“尽信书,不如无书”约略相符合。孔鲋回答陈胜的质疑,不是从道理上而是从制度上给予说明。从道理上说,夫妇夜里在卧室的交谈,极为隐秘,不为外人知,在这一点上,国君与平民的确是完全一样的。可是,在制度上,国君与平民却大不一样。国君始终有史官相伴随,“外朝则有国史,内朝则有女史。举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正因为如此,晋献公与骊姬的床笫之私、房中之事为女史记录了下来,从而为人所知。显然,孔鲋的说明合情合理,为陈胜解惑释疑。今人阅读及此,不禁为陈胜的质疑叫好,也能够从孔鲋回答质疑的思路中受到启发。这就是《孔丛子》文本的魅力所在。

  作者:王钧林,中国孔子基金会《孔子研究》主编,孔子研究院尼山学者,山东师范大学齐鲁文化研究中心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思想史和儒学史。

编辑:潘瑞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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